我和上海滩一见如故,就像两个朋友的最初相识一样,陌生感很快就在交流中消失。我们宿舍在办公室楼上,从正面绕到后面再上楼去。后面是一个曲径通幽的住宅小区,宿舍正对着一片杂芜的树丛,那些参差不齐的树木我叫不出名字,好像不是人工着意栽植的,而是自生自灭的那种。我站在宿舍走廊上凭栏眺望,觉得那里应当栽上许多灌木才对。那里的视角方位特别好,白天可以看到小区里行色匆匆的人们,晚上可以听到树丛中簌簌的撒尿声,人们有意无意浇灌着这片肥沃的土地,使得那些树木矮小而不干瘦,苗壮地挺着风华正茂的枝杆。人们的随意并没有破坏我对上海的整体好感,相反,这片树林无人光顾,我会觉得少了什么重要东西。陈雪梅把它称为可爱的小树林。尽管我们单位有厕所,许多人在晚上也偶尔钻到树林里去。那多少有点享受和体验生活的味道,所以可爱。我站在楼上常常如痴如醉地望着它发呆,虽然它无法跟我们家乡的大森林相比,但也可以在大都市里窥视一线乡村风景,回味小时候山野牧羊的童趣。文人常说都市放牛,我看这里放放羊还是可以的。
我在休闲十五天之后正式上班。此前我没到办公室去过。第一次在上海上班,我稍稍对自己修饰了一下,有点雄赳赳。唯一携带的是一支笔和伴我许久的茶杯。办公室侧面墙上的挂历旁贴着一张行政值班表。排在倒数第二的李昂就是我。看到自己的名字贴在上海的墙上,我有点兴奋。我把杯子放下,王主任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去了,给我交待工作。他说在我们业务中,建筑是第一位的,其次是商贸。我的任务是负责内部事务。对于建筑和商贸,我可以不深入,但要了解常识。文稿起草是刘山的事。上海跟内地不同,节奏要快,效率要高,干要像干,玩要像玩,日常工作要安排妥贴。王主任说得很慢,口音浓浑,有点斯文的官气,与他高大发胖的身躯很统一。叫人觉得他说话就应当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