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就是我工作的屋子。”他所能说的就是这么一句。
大家静默了一会儿。她从容不迫地望着，非常慈爱地微微笑着，她也有些心慌意乱呢（后来她告诉他，她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，曾经想到他家里去；但正要进门又吓得跑掉了）。她看到屋子里凄凉的景象大为感触：过道又窄又黑，环堵萧然，到处是寒酸相。她很同情这位老朋友一辈子做了多少工作，受了多少痛苦，也有了点儿名气，而物质生活还是这么清苦！同时她也注意到他不在乎起居的舒服不舒服。房间里四壁空空，没有一张地毯，没有一幅图画，没有一件艺术品，没有一张沙发；除了一张桌子，三把硬椅，一架钢琴而外，再没别的家具；和几册书乱堆在一起的是许多纸张，而且到处都是纸，桌上，桌下，地板上，钢琴上，椅子上——她看到他这样诚心地守约，不禁微微地笑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指着他的座位问：“你是在这里工作的吗？”
“不，在那边。”
他指着室内最黑的一角和背光摆着的一把矮矮的椅子。她走过去有模有样地坐着，一声不响。两人默然相对了几分钟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他在钢琴前面坐下了，临时即兴地弹了半小时，觉得自己整个儿被朋友的精神包围了，心里只有一片欢乐的感觉。他闭着眼睛，弹着一些奇妙的东西。于是她体会到这个房间的美，其中充满了出神入化的音乐；她也听到了这颗热爱的苦恼的心，仿佛就在自己胸中跳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