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我认为,康有为是向西方学习的先进的中国人。他学习西方,又借用儒家经说。他早年尊周公,崇《周礼》,渴望能够有“有德有位”如周公那样的人,以时王为法,颁行新政,“天下奉行”,“敷教言治”,“易民观听”。然而,通过1888年第一次上书的大臣阻格,格不上达,不但无“吐哺握发”的周公,并且尸位素餐,壅塞鬲闭,这曾促使他去找寻新的理论依附。当康有为回到广州,晤见治今文经学的廖平,便想从今文经学中汲取可资运用的东西进而议政,他运用今文经学“变”的哲学,糅合“三统”“三世”学说,基本上构成一个比较完整的思想体系。他对经学中今古文问题的转变,是和其变法维新的政治实践密切相关的。
康有为的《大同书》,是多年来聚讼纷纭、评价不一的名著。我认为,康有为的大同思想孕育较早,而《大同书》的撰述却迟,《大同书》是康有为在1901年至1902年避居印度时所撰,它不是导向没有阶级的共产社会,而是导向资本主义社会。不能对其早期的大同思想和他后来写成的《大同书》混同等价。康有为的“大同三世”说,也在戊戌变法前后有着显著差异:戊戌变法前,以为通过变法维新就可逐渐达到他想望的大同境界;戊戌变法后,却以典型的资本主义社会为蓝本,再加上一层幻想的涂饰。他“大同三世”说的蜕变,不是一般的改变旧说,而是在革命发展的形势下,把原有进化论含义的“三世说”,改变为与革命不相容的“三世说”;斗争锋芒由针对封建顽固派,逐渐转变为资产阶级革命派。康有为也由一个在历史上起过进步作用的人逐渐落后了;他所组织的保皇会也逐渐由保光绪皇帝转变为保封建政府,终于与资产阶级革命派为敌,并与国内立宪分子相呼应,向清政府日益靠拢,沦为反动组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