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回来,文人相轻,不完全是一件坏事。若不相轻,何来竞争?唯其不让人相轻,就只有发愤写得更好,让人家想轻你也轻不成;唯其要轻别人,自己写得很不上路,英雄气短,也张不开这张嘴去数落别人。因此,意气用事也好,情感作用也好,纯粹就是为了赌气也好,或者什么也不为,就由于看对方不顺眼也好,而相轻某一位同行的话,撇开其消极的一面,设法使自己写得更出色些,具有轻人的本钱,也是有其积极的值得嘉许的一面。这大概就是毛泽东说的“两分法了”。所以,不必把文人之间这种争长较短的行为,看得太严重。曹丕在《典论》里说这四个字的时候,口气也是轻描淡写,看得并不严重的。但怕就怕这种文人相轻的情结,发作到成为一种病态,那负面效果便是不好估量的。因为,在这个世界上,无耻文人在作践大师时,那种无赖嘴脸、卑劣伎俩、小丑心态、下流行为,是很令人发指的。
由于苏东坡在政治上不赞成王安石的新法,在文学上达到了“流俗翕然,争相传诵”,“宣传中外,孰不叹惊”,“传于人者甚众”的程度,“东坡之文,落笔辄为人所传诵”,这就是王安石、章子厚和他们的党羽,绝不肯轻轻放过他的原因。第一次流放,因诗祸被抓到开封坐牢,后来谪降黄州,倒是宋神宗多少有点保护他的意思,如果没有这位皇帝,按王安石的爪牙——那些御史们的意见,就该以大不敬罪杀头了。第二次流放,也是王安石的余党所干的事,这回贬得更远,一下子把他发落到岭南惠州。第三次流放,则是又一批更不成气候的小文人的低劣把戏了,他被放逐到海南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