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开始就是先秦儒与道的双头理性。
头从此不再对身体说话。就连庄子的至人、神人、真人,也是因为“丧我”、“虚己”甚至“离形”、“去身”直至出离与万物一体的血肉之躯而逍遥“游心”,从“游于形骸之内”到“外其形骸”,“游乎尘垢之外”〔58〕。而且,头对身的遗忘是如此彻底,以至于除了文人写意山水的孤寂与空绝,人不见了,至少,人在雕刻、壁画上自照与自我肯定的形象,在汉墓的殉葬之后,又埋进魏晋敦煌的石窟黄沙,双重的埋葬。
继放逐诸神之后,中国文化又一次把佛永远流放在彼岸。在此岸此身成佛——同一个身躯长出第三颗头颅,佛的头颅。一身三头的中国智慧。
印度净土的佛完全中国化成红尘中的禅。“瞬间永恒”在红尘中。
任洪渊词典
双头理性 三头智慧 头不再对身体说话
汉墓殉葬 敦煌石窟黄沙 双重埋葬
而无佛、无庙、无经,也无修行仪式,禅,一下解救了对林泉与科第两不忘情的中国士与仕。他们获得了现实的“功”与超现实的“悟”,他们两全。对于他们,禅甚至是一种远比蝶鲲鹏的精神超越更容易实现的灵魂逍遥。他们自然没有释迦的王冠需要放弃,现在,他们连身上的紫袍也不必脱下了。成佛,他们也不必无畏地舍身,去喂鹰或者饲虎,不必修炼、苦行,甚至把轮回转世的无穷尽的劫数与苦难永远推迟在佛的彼岸。他们把宫阙望成了禅门。他们同时占尽了肉体的色与灵智的空。他们没有失去任何的“有”而得到了完全的“无”。谁能拒绝这样的禅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