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儿的住户不在家吗?”我指指那扇门说。
“我出门的时候还在呀。”房主说,“难道又被抓走了吗?”“什么人抓他?警察?”“不是警察,是学校里的人。”房主擞撇嘴,“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呢,要不是看他孤苦伶仃的挺可怜,早把他撵出去了。”我对小张努了努嘴,和她走出了小院儿。院门对面,是一间污水横流27的公共厕所,从刚才起,那股恶臭已经把我熏得很烦躁了。我没好气地对她说:“八成就是个小偷什么的。我上学的时候,就在宿舍里撞上过一个,哥儿几个撵着他满学校乱跑,最后差点儿没跳湖了。”小张却瞪大了眼睛,朝我身后望去,同时抬起了随身携带的微型摄像机:“就是他就是他。”我不由得回过头,看见一个又黄又瘦的人。他的头发长可及肩,脏得都打绺了,身上穿了件分不出颜色的双排扣西服,脚踩一双塑料拖鞋。他的手里攥着一卷卫生纸,卫生纸耷拉下来一截,随风摆动着,倒是这人周身上下唯一鲜亮的颜色了。
我像被什么奇异的情绪击中了,半晌没说出话来。他却在红五星绿帽子和络腮胡子之中努力地辨认着我的脸,片刻之后,眼睛里流露出了单纯的、近乎天真的惊喜:“你是庄博益?”“安小男?”他扭头看了看小张,伸出一只因干枯蜕皮而处处斑驳的手,急促地摆动着:“念及同学的情分,你就别拍我了行吗?”真没想到,我和安小男久别重逢,居然又在厕所门口。我让小张关了摄像机先回去,自己跟着他走进了那间小平房。房屋低矮,进门时必须得低头,否则会蹭一脑门子灰;屋里有一床一桌一椅,看起来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旧货,此外再无他物。坐在二十五瓦灯泡的下方,安小男便显得更加肮脏,也更加瘦弱了,但如小张所言,他绝不像个捡破烂的和小偷。如果让我说,他倒像个20世纪80年代的流浪诗人兼过度手淫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