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子泛黄,在霞光中像块巨大的黄金。你站在田垄上扛着锄头,打量着田地,竟没有一棵草需要锄———你的小儿子在农活上从不马虎,三亩地被他伺候得舒舒服服。
遥想过去,小儿子偷懒耍滑,你总不急不躁地说:“不好好伺候庄稼,拿什么给你娶媳妇?! ”这话很管用,一说到娶媳妇,小儿子瞬间来了精神,收起玩心,一头扎进了那三亩闷热难耐的庄稼地。
想来惭愧啊,你心里无比清亮,即便地高产,交了公粮,除去吃喝,还能拿什么给孩子娶媳妇?
七
一九九一年的新麦还没有成熟,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突然灌满了你的鼻孔。
你睁开眼,看到屋子里站着一个女人,下身赤裸着,上身穿一件灰色大褂,扣子解开三颗,两个乳房垂挂在肚子上,像两个空瘪的布袋子;血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淌,脚底下殷红一片。她看到你后,往后捋一捋头发,喊了声:“他爹,我饿! ”
你慌忙从床上下来,一脸惊愕地望着她问:“你咋回来了? ”
“我饿! ”
“早知道今天,就不让你生了! 生第一个是叛徒,生第二个搭了你一条命结果还是叛徒! ”
说着, 你从厨房给她拿了一个白面馍,“晚上刚蒸的, 还热乎着呢, 快吃吧。”她狼吞虎咽吃完一个馍后舔着手指头,你又去拿了一个。两个白面馍下肚后,你问她:“还饿不? ”她摇了摇头。你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,向院子里的压井旁走去。你让她坐在那个她生前洗衣服用的大盆里,而你自己则蹲下来,一点点洗她腿上的血。你皲裂的手,沾了水,颤抖着在她腿上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