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我大概可以不抱任何欲望地去爱女人。这恐怕是人类自有史以来最为鲁莽的企图了。而我并没有觉察到,(请原谅我天生的爱说大话,)我是在企求实践哥白尼的爱的教义。为此,我不知不觉地相信柏拉图的观念了。这也许与以上所述有矛盾,但我还是真诚地、不折不扣地、纯粹地相信着它。这么一来,我所相信的不是其对象,而不正是其纯粹本身吗?我所发誓忠诚的,不就是一种纯粹性吗?这问题后面还要谈到。
有时候,看上去我似乎不相信柏拉图的观念,这也是因为我的头脑往往容易倾向于我所缺乏的肉感观念,往往寄托于成年人式的病态的满足和人为的疲倦。换言之,是因为我的不安。
战争的最后那年,我二十一岁。我们大学在新年里匆匆被动员到M市近郊的N飞机工厂去。八成的学生当了工人,剩下的二成,即身体虚弱的学生,便被派上杂务。我属于后者。我在去年的身体检查中被确认的“第二乙种合格”,所以我还是担心召集令今天明天就会下来。
那地方尘土飞扬。工厂很大,横穿过去也需要三十分钟,数千人被动员到那里干活。我是其中一个,编号是4409,临时从业证是第953号。这个大工厂没有考虑资金的回收,用一笔来路神秘的经费开工奠基,以此奉献于巨大的虚无。每天早晨都举行神秘的宣誓,其中自有缘故。我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工厂。现代的科学技术、现代的经营方式、还有许多优秀头脑的精密的、合理的思维,这些终归于一,那就是奉献于“死”。这家以生产供特攻队使用的零式战斗机为主要任务的大工厂,其本身就仿佛是一种鸣动、呻吟、哭叫、怒号着的一种幽暗的宗教。我想不到竟有如此庞大的机构,甚至连高级官员的中饱私囊也带有宗教色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