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师东告诉我,一定要吸烟,烟有意想不到的通气作用。
龙冬告诉我,一定要喝酒,酒有意想不到的滋补作用。
黄宾堂也说了一个一定,是关于情感的。
毡帽下的我,在西藏游历了十多天。实践证明,先于我去过西藏的三位说的这些叛逆的方法,与真理的作用同样强大。在西藏我抽了这辈子最多的烟,喝了这辈子最多的酒,写了从未写过的长诗,也就是从未抒过那么多的情。同时,我也知道了自己的生命正处在空前强大时期。能在五千三百八十米的高度上放声歌唱,再深沉的灵魂也会有欢乐。
回来的时候,大家待在贡嘎机场候机。
我想起那一年在青年文学杂志社旁边的小酒馆里,老主编陈浩增举着酒杯问谁给他敬酒。我冲上去打响头一炮,一口就下去了二两。而后独自一人乘出租车一觉睡到机场,又一觉睡到候机厅里只剩下我一个。上了飞机,在大家的敌视中我又睡了一觉,猛听到飞机一震,睁开眼睛,已经到达武汉了。
在我的遐想中,头上的毡帽被人摘了去,徐坤在上面疾书:“狗日的假中尉!”然后还一本正经地签上名,再写上时间地点:“1995.7.9.拉萨贡嘎机场。”接下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涂鸦,将毡帽弄成了一个时期缩影。从德国返国,还没倒过时差就来西藏的陈丹燕写道:“天天不停打电话!”她说的是真的,在亚东时,通讯光纤线路还在铺设,往外打电话只有三条卫星线路,常常得花上一个小时才能拨通一个电话。也是在亚东,女上尉川妮给驻守边关的兵哥哥们敬酒时,将自己喝醉到不得不上医院打点滴,她写在毡帽上的那一声感叹:“唉哟,刘大师!”岂是一般的感怀!沿途总是不停地叮嘱别人的孙惠芬,都要下高原了还在唠叨:“寂寞时不许歌唱!”其实这话是我的一部长篇小说名。身为中校的李鑫多有自嘲:“中尉摸爬滚打,中校摸摸掐掐。”同为资深军人的陶纯写上我的小说名:“挑担茶叶上北京!”“秋风醉了,嗓子破了!”王曼玲同样写了我的小说名,上高原之前体检时,军区医院的大夫说她绝对不能去西藏,她坚持来了,且比所有人活跃。三个女兵的兵头裘山山写道:“分享艰难在西藏,永难忘!”一路上总在代表上海人民致以慰问的《文学报》副主编,一边写我“圆了中尉梦!”一边将自己弄成了“上海市长陈志强”,正是他在最后时刻将我拖上高原。此次活动的最高责任人,《西南军事文学》主编熊家海留了一句:“一冠唯盖九头鸟!”此番行程中级别最高的“兵”汪守德,更是豪爽,小笔一挥居然写下:“好好干,我将升你为中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