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憨娃,”他爸陪着他微笑,“你忘记了雷雨三后晌,走吧,怎么忙也不在这一阵阵上。”
二
交齐是一个“实心”娃,从此把自己的话记在心里,一心一意地做着麦地的梦。他爸和劳累的人一样,仿佛早已忘了自己所讲的话,每天早起上山,晚上回来,满脸疲劳忧愁的样子,他再没有同交齐谈到买地的事情,那神气似乎说:“穷人哪个不勤快,但是买下地的有几个?”每逢交齐提着筐子出去时,或者他同交齐把捞来的河柴垛成一个圆墩时,他心里也涌过一阵温暖,但这只是他可以省下钱不用买煤,绝不是由此引起的买地的希望。
交齐所坚信着的穷人只要勤劳就有办法,今天在他爸讲起来,因为对人生抱着一种成见,就不能承认这是唯一的真理,但是他把这个自己所怀疑的真理播种在交齐的心里,而且变得根深蒂固了。
他爸愤恨一切,但是忧郁。交齐沉默,但是坚强。于是他爸喜欢谈话,他的身体瘦得像一束干柴,眼睛蕴藏一团烈火,动不动就暴怒,责骂一切人和自己。而交齐平静、沉默,由于他母亲的强壮身体和血统上的特征,使他有一个平整的大头,尖下巴,一双略长的眼皮遮盖着他的眼睛。他会平静地听每个人的谈话,似乎怀疑一切,于是沉默地走开了。这时在他的平滑的脸上表现一种特殊的表情,相信什么或反对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