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最后一句话有些让人费解,也许我记不准确了。为什么她不说“一个人”,而是说“我”。这是有所指,还是泛泛而论?为什么她要这么说,这场谈话又是怎么引起来的?他们之间相知不多,为什么又谈得这么深?两个人对比起来又多么可笑。一个未老先衰,两只脚不停地倒换着,出于习惯,又用右手食指在左手背指缝中间不住地搓,而另一个,有着姣好的隐在侧影中的笑容,毛线捻得熟练,她的神态又那么平静,仿佛可以把她说不完的议论一起捻进毛线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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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记忆离不开印象。印象又像是一幅画,它在各种颜色和线条之间,总有一个光点,由于这个光点,它照亮了一切。
上面那位女“哲学家”(业余爱好者),她的生活的光点不是思索,而是行动,是一次又是羞怯又是妩媚的爱情告白。她家居苏杭,又是闺中少女,抗战一声炮响,她家接待了一位流亡的穷画家。这位画家行动诡秘,笑声朗朗,又是多么会糟蹋生活!他长头发不洗,褐色衬衣一穿半个月。她从心底爱怜他,一次又一次暗中关心他,由不露声色,直到互通心曲……她由大后方来到延安,现在她坐在窑洞前面,一件宽衣衫罩住膝盖,连小板凳也不见,因而也巧妙地掩住了她那妩媚的身孕。少女的大胆和少妇的羞怯结合起来,才会这么动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