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,我出过多少次门,这样的老爷还没有见过。他不仅不揍你,还让位子给你坐。可见老爷也有各式各样的啊。”他最后对塔拉斯说。
“是啊,这可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,一个崭新的世界!”聂赫留朵夫瞧着这些干瘦而又强壮的四肢、粗糙的土布衣服,以及晒黑了的、疲劳而亲切的脸庞,心里想道。同时他觉得周围这些人,过着真正的劳动生活,他们有严肃的兴趣、欢乐和痛苦,他们才是彻头彻尾的新人。
“瞧,这才是le vrai grand monde[3]!”聂赫留朵夫想起了柯察金公爵说过的这句话,同时想起了柯察金之流的那个游手好闲、穷奢极侈的世界以及他们猥琐无聊的兴趣。
他好像一个旅行家,发现了一个陌生而美丽的新世界,为此感到兴高采烈。
[1] 法语:啊!他可真正是个上等人,真正是个上等人。
[2] 法语:这倒真是新鲜事儿。
[3] 法语:真正的上等人。
第三部
一
包括玛丝洛娃在内的那批犯人,走了将近五千俄里路。在到彼尔姆以前,玛丝洛娃一直同刑事犯一起坐火车或乘轮船。到彼尔姆,聂赫留朵夫才向有关方面疏通好,把玛丝洛娃调到政治犯队伍中——这个主意是同行的波戈杜霍芙斯卡雅(薇拉)出的。
到彼尔姆为止的那段路程,对玛丝洛娃来说,不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,都很苦。她肉体上感到苦,是因为环境拥挤,肮脏,还有那些讨厌的虫子[1],不容她安宁。她在精神上感到苦,是由于跟虫子一样讨厌的男人——虽然每到一站换一批,但都同样死乞白赖,纠缠不清,使她不得安生。在女犯人和男犯人、男看守和押解人员之间淫乱成风。所有的女人,特别是年轻的女人,如果她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女人的贞洁,她就时时处处都得提心吊胆。老是处在这种恐惧和挣扎之中,是非常痛苦的。玛丝洛娃,由于她的迷人的外貌和众所周知的过去,特别容易遭到这种袭击。现在,那些受到她坚决拒绝的男人觉得受到了侮辱,他们对她更加恼羞成怒。在这方面,多亏她跟费多霞和塔拉斯亲近,才缓和了她的处境。塔拉斯自从知道他妻子不断遭到纠缠以后,情愿加入囚犯的队伍,为的是保护她。他从尼日尼城起就已经以犯人的身份跟囚犯一块儿赶路了。